屋里燃了炭盆,屏风从中间分开,一边是女眷围着在说话,一边是少爷们在下棋。
老夫人这几天消停了些,老太爷究竟是没有请回来,她颇受打击,姜氏是长媳,坐在软榻旁边伺候,另外一边,坐的是大少夫人莫氏,今日是除夕,她被姜氏解了禁足,也来寿安堂守岁。
柳臻儿和姜氏的幼女盛舒悦俩人挤在一起,嘀嘀咕咕的说话。
姜氏看了几次,盛舒悦没有抬头,姜氏心里不安。
当初因为黄二公子和女儿定亲,柳臻儿还跑去找盛舒悦大吵大闹,才几天的功夫,俩人能有这么好?
苏陌让三月从将军府自带了一个小凳子、火盆和火篦子,坐在
火盆前,
烤花生核桃和红枣,一个清秀的姑娘也出去找小丫鬟要了一个小凳子,坐在苏陌对面。
苏陌挑眉。
姑娘笑笑,眉眼弯弯:“嫂嫂,我是舒颐,二房的女儿,父亲特意让我来陪嫂嫂的。”
苏陌看着小姑娘眉目清秀,言语温婉,笑
:“哦,之前没有见过你。”
温舒颐声音很细:“父亲母亲身子都弱,我和姨娘待在院子里照顾父亲母亲,一般不怎么出门,今日是第一次见到嫂嫂。”
她轻笑:“不过,二哥和三弟回去说过几次,舒颐倒是知道嫂嫂。”
“哦?二弟三弟见过几次,也只是见面打个招呼而已,不很熟悉。”
盛舒颐笑:“咱们二房除了出嫁的大姐姐,我和三弟是姨娘生的,因记在母亲名下,所以斗胆称呼大哥、二哥和三弟。”
苏陌稀罕了,妻妾相处的这么和睦?
盛舒颐像是猜得到苏陌的想法,解释:“我姨娘是母亲的贴身丫鬟,是带过来的陪房,有自幼陪伴的交情,所以咱们二房嫡庶之间,很和睦的。”说着,调皮的眨了眨眼。
苏陌轻笑,都知道长房嫡庶之间斗得要死要活。呵呵。
她不接受和人共事一夫,也讨厌一夫多妻,但是,她公婆院子里若是妻妾和睦,她倒也不怎么排斥,毕竟,古代这种婚姻制度,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,来自现代的她和这年代的女人之间,有些事情是认知壁垒,没有对错,只是认知不同。
苏陌示意三月把火盆的炭火撤了些,
把带过来的点心和糖沾拿出来放在篦子上,和盛舒颐一起吃。
“父亲说,二哥和三弟来了也不方便陪嫂嫂,所以我来,这是我给嫂嫂绣的帕子,嫂嫂您别嫌弃手工粗糙。”
苏陌先递给盛舒颐一块荷花酥,然后接过帕子:“绣的比我好。”
盛舒颐轻笑:“怎么可能呢,嫂嫂的女红,出了名的好。”
苏陌一怔,原身似乎,绣工确实可以。
她有些落寞:“一年多没有捻针了,忘了。”
盛舒颐抬眼看了看,安慰道:“听闻嫂嫂经常给大哥做好吃的,其实厨艺好比绣活好更实用。”
苏陌有点喜欢这个女孩子了,她从穿越到现在,收到这么单纯的善意也确实很少,几乎算是第一份。
俩人嘀嘀咕咕的开始说些如何做糕点,慢慢的又过来两个小姑娘,看起来都是不张扬的性子,四人围着小火炉,轻轻说笑,场面有点温馨。
老夫人提前睡了一个白天,今日是养精蓄锐要带着儿孙们守岁,屋子里东一团西一堆的,都在用火盆烤吃
的,她轻叹:“老大家的,过了年,你帮臻儿瞅着,给她说个婆家,我也想歇歇了。”
姜氏低垂着头:“母亲,儿媳屋里,庶出的哥儿姐儿都到了该说亲的年纪,儿媳总得有个远近亲疏。”
老夫人像是忽然有了一丝清明和睿智:“这可是为了你和舒悦好,你可别糊涂。”
姜氏心里一动,抬头看看那边说话的
女儿和柳臻儿,脸上沉了沉。
屏风那边的少爷们下棋无聊,让下人们备了小菜,烫了酒,又增加了双陆,和掷骰子,赌了些花头,不多,一把几个铜板,小赌消磨时间,那边气氛越来越热闹。
苏陌中途要去恭房,寿安堂的恭房里的在后院一个角落里,三月扶着她出来内室,
她和青竹
都知道夫人身子里有寒毒,特别怕冷,所以出门就给她加了一个厚厚的披风,扶着她去后院。
从恭房里出来,一个小丫鬟手里提着热水,来给木盆里倒水,让苏陌净手,小丫鬟笑嘻嘻看着苏陌。
后院里挂着灯笼,光线还可以,苏陌觉得丫鬟奇怪,抬眼一看,那小丫鬟开口:“夫人,奴婢是小双。”
苏陌想起来了,那日在寿安堂受罚,她打劫了老太太的炭房和秘库,是这个小丫鬟扶她出的寿安堂。
苏陌看那丫鬟似乎是在特意等自己,挥手让三月去前面看着人,她从鬓边摘下一朵珠花:“大过年的,你拿去换个自己喜欢的东西吧。”
小双笑:“夫人赏的,奴婢都喜欢。”
苏陌听她称呼夫人,是随着三月的称呼来的,笑了笑,夸道:“你是个机灵的。”
小双看看四下无人,低声说:“夫人待会,要不要早点离开?”
苏陌眯眼:“哦?有何不妥?”
小双笑:“奴婢不知哪里不妥,奴婢只听说有人让外院的婆子准备了污人眼的玩意。”
苏陌没听懂,又拔下一支珠花:“说清楚些。”
小双不客气的接过珠花,压低声音:“梅嬷嬷告假回家了,有人准备了加料的酒,不知道要算计谁,待会怕会不太平。”
苏陌明白了。
她大方的取下手上的镯子,这都是尚书府陪嫁里的,都是一般货,不过也值个
几两银子:“多谢你提醒,这个给你,攒着当嫁妆吧。”
那小丫鬟往后退了一步:“两个珠花就好,夫人不必多给。”
苏陌拉过她的手:“拿着吧,过年呢。”
然后洗了手,扶着三月回了寿安堂。再次坐到火盆边,她垂目仔细想:
小双话里说的,是柳臻儿?她要给谁下药?这一屋子,都是有血缘关系的,不是亲兄妹,就是庶兄妹,已婚的妇人,除了她这个新妇,也就大少夫人莫氏来了,庶三房的婶婶们虽然年轻,都是长辈,
她要算计谁?给谁下药
?
不怪她迟钝,她几乎没有和屏风那边的少爷们打过交道,自然有点糊涂。
作为一个走到哪里都没有任何依仗的孤女,出门在外谨慎小心,几乎不吃不喝外面的东西,寿安堂的东西,她更不会下肚子。
小双是外院洒扫丫鬟,只知道柳臻儿的人去买了不好的药,自己又数次和柳臻儿闹的比较凶,所以这小丫头以为柳臻儿会对自己不利,特意告知自己讨些赏钱,但其实,今晚柳臻儿的目标,应该不会是自己。
她低头沉思,
想了半天,
脑子才转过来弯
,国公爷和二老爷都不在,那边成年的男子,都是府里的少爷,柳臻儿若是看上了谁,今天倒真是有可能成事呢,或者柳臻儿恨嫁,那边几个,逮住谁,都可以?
若是她没有记错,盛淮安之下,未成家的盛家小爷们,就是二房的老二盛淮放,那孩子,还不到十五,柳臻儿不会这么丧心病狂吧?
苏陌垂头胡思乱想,盛舒颐以为嫂嫂有点困了,把手里的烤的温热的核桃酥递给嫂嫂:“嫂嫂要不要去歇一会儿?”
苏陌抬起头,看着盛舒颐笑了笑,这个小姑娘过年了才及笄,没必要看这些乌糟事。
“我熬不住,待会要回去歇了,让三月先送你回去,等她送你回来,我们就也告退了。谢你今天特意来陪我。”从袖子里掏出几颗大珍珠:“拿着玩吧,三月,送小姐回去,送到院子里再回来。”
三月耳力好,后院当时又静的很,她听到了小丫鬟说的话,知道待会怕是有事,过去扶盛舒颐。
盛舒颐想了想,起身福礼:“谢嫂嫂,这些珍珠我拿着,回头给嫂嫂做双鞋子,缀在鞋尖,定然好看。”
苏陌看她不矫情,又喜欢了几分:“好,回头再给你送些,你给自己也做一双
。”
盛舒颐抿嘴笑:“谢嫂嫂。”
说完,听话的跟着三月回去了。
一屋子人,少一个不显眼的,无人在意。
看盛舒颐走了,那俩腼腆的小姑娘也结伴离开了。
陆续的,又悄悄出去了两三个小的。
等三月送完盛舒颐回来,苏陌盘算着要离开时,发现屋里已经走了七八个人,屋里顿时显得有点空,她低声吩咐了三月几句,三月躬身,不动声色的往那边屏风后面靠了靠,留意着
二房的小少爷盛淮放。
她不是那些小姑娘们,她是孙媳,还是今年第一次在国公府过年的新妇,她要离开得去给老夫人打个招呼。
还没开口,老夫人唤她:“困了吧?坐过来些,听你嫂子们说笑话,提提神。”
老夫人难得装的和善,今天又是除夕,苏陌无奈,嗯了一声,离得稍远的坐下,然后垂头打瞌睡。
今晚,会是哪个倒霉蛋呢?
过了亥时,在场的都有点困了,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,等后院吵起来时,苏陌睁开眼,有点迷瞪。
她刚才有点瞌睡,
靠在软枕上打了个盹,后院怎么了?
三月从外面匆匆进来,走过去扶着她,低声说:“长房大少爷喝醉了酒,不知怎地躺倒表小姐屋里歇了,刚才表小姐的丫鬟们嚷开了,此刻,老夫人、大夫人和大少夫人,正在后院说话呢。”
苏陌起身:“走,去看热闹。”
苏陌是搞不清为何老夫人会如此的冷静,她甚至怀疑,今夜这事,老夫人真的不知道?
柳臻儿坐着低声抽泣,向来张扬跋扈的她,今日看起来柔弱可怜,低着头,任由大少夫人训斥。
大少夫人气的恨不得上去掐柳臻儿,被婆婆姜氏拉住。
姜氏看向柳臻儿:“亏你还是大家小姐,闺房岂是能让男子进的?”
柳臻儿:“我没有,不怪我!大少爷进到我屋里时,
我在房里换衣衫,被大少爷一把抱住,我还委屈呢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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