君墨渊忽然按住她手腕,远处护城河对岸的灯笼应声熄灭,只余马车辙印旁几点未融的雪沫,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蓝色。
"这龙涎香里掺了孔雀胆。"云瑶用银簪尖挑起冰片嗅了嗅,乾坤袋里的雪魄蚕突然疯狂撞击玉盒,"看来有人想用皇室秘药掩盖更重要的东西。"
三更梆子声响起时,两人已站在城南废弃的染坊阁楼上。
云瑶将星宿图铺在积灰的织机台面,二十八宿的银光顺着窗棂漏下的月光流淌。
君墨渊剑尖挑开房梁暗格,数十片烧焦的牛皮如蝶群纷落,每片边缘都带着半朵金莲纹。
"东南方轸水蚓位,"云瑶指尖划过星图,雪魄蚕突然吐出银丝缠住其中三片,"这些缝线走向......是冷宫地道的双鱼锁纹!"她猛然掀开脚下青砖,霉味混着浓重的铜锈扑面而来——正是白日里机关齿轮的气味。
白姑娘的笑声就是在这时从染缸后传来的。
"云姐姐怎么学老鼠打地洞呀?"绯色裙裾扫过满地碎冰,十七八枚翡翠骰子叮叮当当滚到云瑶脚边。
每颗骰子落地都炸开一团磷火,将星宿图烧出焦黑窟窿。
云瑶反手抽出乾坤袋里的冰绡绫,霜色长绫卷着染缸里残余的靛青染料泼向半空。
磷火遇水反而暴涨,却在触及冰绡绫的刹那冻成冰晶。
白姑娘正要掐诀,忽见自己发梢结出细密霜花——君墨渊的剑风不知何时已削断她三根金步摇。
"你们非要看掌柜的宝贝,可别被吓哭哦。"白姑娘气鼓鼓地跺脚,袖中飞出串铜铃。
铃铛声竟化作实体,如金蛇缠向君墨渊咽喉。
云瑶轻笑一声,乾坤袋里飞出片巴掌大的金莲瓣。
莲瓣旋转着割裂音波,带着冰碴的铃铛碎屑扑簌簌落进染缸,将半缸积水冻成冒着寒气的镜子。
镜面映出白姑娘骤变的脸色——她脖颈间不知何时缠上了雪魄蚕吐的银丝。
"蚕宝宝说它饿得很。"云瑶指尖轻勾,银丝瞬间勒出红痕,"不如用你身上那包西域糖霜喂它?"
地窖暗门开启的瞬间,龙涎香气混着血腥味冲得人太阳穴发胀。
神秘商人正在擦拭一尊鎏金狻猊香炉,炉中灰烬还带着星宿图的焦糊味。
见云瑶指尖托着那枚冻住银铃残片的冰晶,他褶皱堆叠的眼皮猛地抽搐。
"姑娘可知这灵物牵扯多少条人命?"他佝偻着背咳嗽,袖口滑出半截明黄色绢帛,"连钦天监都不敢......"
君墨渊的剑鞘重重磕在香炉上,狻猊口中喷出的烟雾突然凝固成冰棱。
云瑶抬脚踏碎冰棱,露出里面封存的半片鳞甲——正是她重生时从渡厄金莲上摘落的护心鳞。
"用皇族密令做局,拿人命填阵眼,"云瑶将鳞甲按在星宿图缺失的角宿位置,整个地窖突然浮现血色星轨,"您这手偷天换日,倒是比冷宫那些阉人高明些。"
神秘商人突然暴起,枯爪直取云瑶咽喉。
君墨渊周身杀气凝成实质,房梁上的陈年蛛网竟被震成齑粉。
老人指节在距咽喉半寸处发出脆响,仿佛撞上了无形的冰山,整条手臂瞬间爬满冰霜。
"可惜算漏了两件事。"云瑶弹指震碎他腰间玉佩,藏在内层的渡厄金莲子滚落在地,"第一,龙涎香遇到雪魄蚕会变成追踪粉。"金莲子突然迸发强光,照亮地窖深处被符咒封住的琉璃匣。
"第二,"君墨渊剑尖挑起琉璃匣抛向半空,剑气绞碎三十六道封印符,"战神府最擅长的,就是拆这种老鼠洞。"
匣中灵物现形的刹那,整座染坊突然剧烈摇晃。
云瑶正要伸手去接,却见神秘商人咬破舌尖喷出血雾。
血珠在半空凝成诡异图腾,地砖缝隙里渗出汩汩黑水,无数枯骨手臂扒着地窖边缘往上爬。
"既然这么喜欢灵物......"老人整张脸扭曲成树皮般的纹路,笑声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摩擦,"就让它们陪诸位玩个尽兴——"血色星轨映得地窖如同炼狱,枯骨手臂抓挠砖石的声响让人牙酸。
白姑娘早趁乱缩进角落的染缸,翡翠骰子在指缝间捏得咯咯作响,却再不敢抛出来。
"倒要看看是你招得快,还是我的剑快。"君墨渊反手将剑鞘插入地砖,裂纹如蛛网蔓延至四面墙壁。
攀附在裂缝中的枯骨突然僵住——剑气竟顺着阴秽之物溯流而上,将藏在地脉深处的怨灵直接绞碎。
神秘商人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,枯槁的手掌拍向腰间铜铃。
云瑶却比他更快,冰绡绫卷着雪魄蚕的银丝甩向半空。
蚕丝缠住铃铛的刹那,三十六个铜铃齐齐炸开,迸出的却不是音波,而是黏稠如沥青的黑雾。
"小心雾里有蛊!"云瑶旋身将星宿图甩开,金莲子撞在图腾中央迸发金光。
黑雾遇到光芒竟扭曲成锁链,反朝着神秘商人缠去。
老人慌忙咬破手指画符,血咒未成,君墨渊的剑风已削掉他半截灰白胡须。
地窖深处传来琉璃碰撞的脆响。
云瑶足尖轻点染缸边缘,借着冰绡绫的冲力跃过遍地枯骨。
染着孔雀胆的银簪突然从她发间飞出,精准刺入试图爬向琉璃匣的骷髅眼眶——那骷髅竟还套着钦天监的制式腰牌。
"原来三年前司辰官暴毙案是这么回事。"云瑶踩着骷髅背脊掠过,乾坤袋里飞出七枚金莲瓣结成困阵,"用活人精血养阴兵,您这西域邪术学得倒挺全乎。"
神秘商人突然撕开衣襟,胸口赫然纹着与冷宫地道相同的双鱼锁纹。
纹路遇血蠕动,竟化作两条黑鳞怪鱼扑向困阵缺口。
君墨渊嗤笑一声,剑锋挽出的霜花忽然凝成实体,冻住怪鱼的瞬间突然炸开万千冰刺。
冰刺雨幕中,云瑶的裙裾却如穿花蝴蝶般轻盈。
她指尖金莲子突然分裂成十二颗,按着十二时辰方位嵌入地砖。
当子时的金莲子归位时,整个地窖突然响起梵音,那些张牙舞爪的枯骨如遇烈阳的积雪般消融。
"不可能!"神秘商人踉跄后退撞翻香炉,炉灰在地上铺出焦黑的星象图,"渡厄金莲早该随天火......"
"早该随天火湮灭?"云瑶接住从崩裂的房梁坠落的琉璃匣,护心鳞在她掌心泛起柔光,"可惜您算漏了第三件事——"她突然将鳞片按在匣盖的凹槽处,金光暴起的瞬间,匣中飞出的不是灵物,而是半卷染血的诏书。
君墨渊的剑恰在此时抵住商人咽喉:"冷宫那位答应给你什么?
复刻先帝的长生阵?
还是允你执掌钦天监?"
染缸后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。
白姑娘脸色煞白地盯着诏书末尾的凤印,翡翠骰子滚了满地:"姑姑的私印怎么会......"
云瑶用冰绡绫卷住想要遁地的神秘商人,雪魄蚕的银丝瞬间将他裹成茧蛹。
蚕丝透过皮肤吸取灵力,老人树皮般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:"难怪雪魄蚕方才躁动,原来闻到了同源的血脉气息——白姑娘,你父亲二十年前在西域失踪,就是给这位当的药人吧?"
"你胡说!"白姑娘尖叫着要扑上来,却被冻住裙摆的冰碴绊倒。
她发间的金步摇突然自动脱落,露出中空管口藏着的毒针。
君墨渊弹指冻碎毒针,剑气扫过她耳畔削下一缕发丝:"告诉冷宫那位,再伸爪子,下次削的就不是头发了。"
黎明初现时,染坊废墟已恢复平静。
云瑶将琉璃匣收入乾坤袋,护心鳞残留的温度让她微微蹙眉——灵物深处似乎还封存着什么,此刻正隔着玉匣轻轻搏动。
"看够了就出来。"君墨渊突然朝残破的窗棂掷出剑鞘。
瓦砾堆后钻出几个灰头土脸的更夫,为首的举着铜锣直哆嗦:"小的们真不知道这是仙姑捉妖......"
云瑶轻笑,随手弹落肩头的霜花。
更夫们只觉清风拂面,再睁眼时,记忆中关于地窖打斗的画面竟如晨雾消散。
唯有墙角融化的冰晶里,残留着半片金莲花瓣的幻影。
回程马车轧过青石板路,君墨渊突然开口:"诏书上的凤印有新描的朱砂痕。"
"所以冷宫那位也是棋子。"云瑶掀开车帘,望着皇城方向渐亮的天光,"真正要复刻长生阵的,怕是连龙椅上那位都......"
乾坤袋突然剧烈震动,琉璃匣缝隙渗出丝丝金雾。
云瑶用护心鳞压制的手腕微微发麻,重生时渡厄仙尊的警告突然在耳畔回响:"护心鳞现世,三界因果线都会开始收束。"
马车拐过朱雀大街时,一缕晨光恰好照在匣面。
云瑶瞳孔骤缩——琉璃内部不知何时浮现出半幅星图,北斗第七星的位置,赫然是她前世咽气时住的栖梧宫。喜欢慧妃她从天界来请大家收藏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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