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的一天开始了。
顾冲在惺忪之中被于老三推醒,睁开睡眼却见到于老三神色凝重,正紧张地透过车帘缝隙望向外面。
“顾公公,有人来了。”
“谁来了?”
顾冲伸个懒腰,哈气连天问道。
很快,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渐渐清晰起来,转眼间就来到了马车不远处。
“是怒卑人。”
于老三将头缩回来,向顾冲做起噤声的手势,悄声道:“有几十人。”
马蹄声纷沓而至,顾冲顿时困意全无,一个激灵坐了起来。
一个粗犷的声音喊了起来,于老三示意顾冲不要出声,自己掀开车帘下了马车。
“你是什么人?”
问话声响起,顾冲忍不住还是凑过去,悄悄看向外面。
马车外有不下二三十人,个个长相彪悍,身材魁梧。
当先一人额头上束着一条黑色丝带,方脸阔面,皮肤黝黑。
他骑在马上,左手?Y着缰绳,右手举着一把窄背弯刀。
弯刀正直直地指向于老三。
“我们是梁国使臣,奉国君之命,出使怒卑。”
“梁国使臣?”
那汉子重新打量一番马车,嗤鼻不信道:“胡说!哪有这般寒酸的使臣,只此单车吗?”
于老三淡哼一声,挺胸道:“我大梁乃是华夏之国,雄居中原。怒卑不过占据塞北一隅,弹完之地而已,我朝出使又何须排场?”
顾冲在车内听后暗吸了一口冷气……
于三哥啊,你这话说的倒是有骨气,可这是在人家地盘上,岂不是自找麻烦。
果不其然,那群人听后面露怒色,齐刷刷的将腰刀拔出,一起对向了于老三。
“放肆!我看你是不想活了。”
为首汉子目露凶光,将牙齿咬地吱吱作响,恨不得一刀结果了眼前这个车夫。
“我等奉命出使,即使死在这里,我大梁百万雄狮,也会踏平塞北,我区区一命死又如何?”
于老三也是条汉子,面对众多怒卑族人,不但没有丝毫惧色,反而掷地有声,不卑不亢。
为首的汉子就这样注视着于老三,片刻过后,他居然收回了弯刀。
“将他们带回去。”
一群人围了上来,于老三回身跃上车辕,回首轻声道:“王大人,请坐稳了。”
顾冲长呼出口气,看来暂时安全了。
一众人向着远处行进,顾冲悄悄掀开车帘一角,低声问道:“于三哥,你刚刚如此硬气,他们若是恼怒了,我们该如何?”
于老三回过头来,淡笑道:“他们不敢,两国交战不斩来使,若他们坏了规矩,以后也不会有怒卑一族存在了。”
“规矩是死的,可人是活的。”
“即便真死在这里,咱们也不能没了梁国脸面。”
“……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呗。”
顾冲喃喃一句,明白了于老三之意。
他们代表的是梁国,华夏大国,在气场上就不能输。
塞北之地一望无际,不远处那座土城,显得高大而又孤单。
城墙是用泥砖建筑而成,缝隙处还有青草钻出来。
黄绿相间,倒也顺眼。
说是城门,不过是用粗木棍横竖拼凑起来组成。
这样的城门别说阻挡军队,恐怕连牛群都阻挡不了。
但怒卑族人高傲成性,他们的城池不需要防御,因为他们只有进攻。
一众人来到城下,门外几名族人迎了过来,躬身道:“哈史奇将军,您回来了。”
顾冲一听差点笑喷,这将军怎么会取这样一个名字。
他不由想到了宠物界的二哈……
“?吉少王在哪里?”
“在城内,刚刚从离克苏城归来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
哈史奇回头望了一眼于老三的马车,转头双腿轻轻一夹,坐骑向城内走了进去。
顾冲掀开车窗帘,见到路两旁一间间泥草房屋,一些黝黑肤色的女子身穿羊皮制作的衣物,静静地站在泥草房屋前。
这里与梁国截然不同,充满了异域风情。
无论建筑,人文,甚至连牛羊这些家畜都不一样。
顾冲好奇地打量着她们,而城内的那些怒卑族人,也一样好奇地打量着顾冲的马车。
很快,马车停了下来。
这里是一间大院,院墙依旧是泥土垒砌,但不同的是,院内房屋居然与梁国一样,是木制的。
哈史奇走进屋内,来到一名中年男子面前,单手贴在胸前,将腰身弯下,表示对面前这个男人的尊敬。
“少王。”
那名中年男子抬眼望向哈史奇,眼中渐露疑惑之色。
“你这么快就回来了。”
“回少王,我奉命探查梁国动向,在途中遇到一辆马车,马车上的人自称是梁国使者,我不敢耽误,只得先将人送了回来。”
中年男子双眉紧皱,不由问道:“梁国使者?一辆马车……”
“不错,只有一辆马车。”
两人四目相对,互相明白对方心中的疑惑。
“人在哪里?”
“就在院中。”
那名中年男子沉虑片刻,扬眉道:“请他进来。”
顾冲从马车上走了下来,虽然他不知道一会将要发生什么,也不知道自己会见到谁。
但于老三的一句话他记住了,大国风范不可丢,宁可站着死,绝不跪着生。
顾冲跟在哈史奇身后进到屋内,见到一名身材魁梧之人正背对自己,右手握着一把长刀,刀尖向下。
左手攥着一块拭刀布,正在细细擦拭刀身。
这是在震慑自己吗?
“少王……”
哈史奇低声禀了一句,那名魁梧男子猛地抬起右手,长刀划出一个完美的弧线,刀锋嘶嘶的声音传入了顾冲耳中。
魁梧男子手握长刀,慢慢转过身来。
当顾冲与他目光相对之时,两人不禁同时发出了惊讶之声。
“是你!”
“叶大哥……”
顾冲瞪圆了眼睛,他如何也想不到,这个少王,居然是烟雨楼上遇到的叶初。
“顾兄弟,怎么是你?”
叶初惊愕过后,急忙将长刀放在一旁,嘴角泛起微笑,对哈史奇道:“你先下去,备些酒菜来。”
哈史奇领命而去,顾冲缓神过来,笑道:“原来叶大哥是怒卑族人,还是少王。”
“哈哈,顾兄弟莫怪,身在中原之地,我又怎敢报出实名。”
?吉上前拉住顾冲手臂,热情将他推在椅子上,笑问道:“属下说梁国来了使者,没曾想却是你,这又是怎么一回事?”
顾冲心中盘算,呵笑道:“你我初次相逢烟雨楼,彼此各不相识。你未曾实说,我又怎会道出身份。”
?吉微楞,两道浓眉拧聚,质问道:“这么说来,你也隐瞒了身份?”
顾冲点头道:“不错,我真实身份是梁国刑部侍郎王轼,这次奉我朝国君之命,前来出使怒卑。”
说罢,顾冲起身将王轼的腰牌从怀中取出,双手递给了?吉。
?吉接过看后,再次抬头打量顾冲。
片刻后,将腰牌还给了顾冲,正色道:“原来是王大人,本王有礼了。”
?吉话虽客气,可是语气却有些生硬。顾冲知道,刚刚两人的那点友情,已经荡然无存了。
屋内一时沉寂下来,?吉走回座椅旁,不出声地坐了下去。
“如果叶大哥不介意,我还是这样称呼你好了……”
顾冲想要拉拉关系,?吉却一摆手,道:“当初你我乃是私情,现在却是国事,不可相提并论。”
?吉这话说得不留情面,顾冲只能尴尬一笑。
“如今我族大军已经临近梁国边界,梁国国君却派王大人前来,不知是何用意啊?”
顾冲淡笑道:“我朝国君一向深明大义,爱民如子,不忍见两国交战,百姓生灵涂炭。特命我前来,与你们议和。”
“哈哈……”
?吉大笑起来,摇头道:“王大人,我们从遥远塞北之处千里奔袭,如今到了边界之处,难不成只你只言片语,就让我百万大军不战而退吗?”
顾冲玩弄般地笑了,摇头道:“不然又如何?难道非要等到你的族人尸横遍野,你才甘心退去吗?”
?吉怒了,紧皱双眉,凝视道:“我怒卑狼骑驰骋草原,族人英勇善战,你们梁国那些兵士,只怕还没交战,就被吓得屁滚尿流了吧。”
“哈哈,少王说笑了。”
顾冲拍拍双腿站了起来,玩世不恭地笑道:“连我一个文弱之人都敢单枪匹马前来塞北,更何况我梁国将士。”
“哼!”
?吉冷哼一声,不屑道:“你我也算有过一面之交,今日我也不为难你,好酒好肉款待与你,明日你便回去,不日之后,我们战场上见。”
“诶,那可不行,我还没完成使命呢。”
顾冲摆摆手,笑道:“好歹我也是使臣,总要见到犴王,将我朝国君……”
“不必了。”
?吉打断了顾冲的话,淡声道:“我父王日理万机,无暇接见与你。而且这次出征,我便是最高统帅,无需父王做主。”
“你确定你做得了主吗?”
顾冲凝视?吉,追问一句。
?吉肯定点头,答道:“不错,但是我不会答应议和的。”
“呵呵,那可不一定……”
顾冲笑了笑,还要继续说下去,却听见响起了敲门声。
紧接着,房门打开,从外面进来一名丰硕女子。
顾冲与她一对眼,就认出此人正是在烟雨楼内投掷骰子的那个女子。
只不过那时她装扮妖艳,现在看上去,却是英姿飒爽,寒气逼人。
“咦!是你……”
那女子显然也认出来顾冲,明显有些吃惊,将目光望向了?吉,想在?吉那里寻求答案。
“他是梁国的官员,想来与咱们议和。”
?吉的语气近乎调侃,嘴角的泛笑也充满了不屑之色。
那女子再次将目光望向顾冲,明目中充满了不信之光。
顾冲躬身答礼道:“本人王轼,见过姑娘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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